关良：现代绘画之真实性

编者按

由广东美术馆自主策划的“游艺东西：关良的风格史研究”正在广东美术馆展出。该展览是文化和旅游部2021年全国美术馆馆藏精品展出季的展览项目之一，以“图像证史”为研究方法，以关良及其友人的作品、历史文献等资料，串联整个展览的大事记。本专题的内容来源于本次关良个案研究中的文献资料，旨在介绍关良本人的艺术观点及艺术界对关良其人其画的评价。以求从历史的角度带给观众以更深刻、立体的认知。

现代绘画之真实性

关 良

现代绘画自从塞尚表现立体性以来，与其说当时的画家们在标奇立异、追寻各色各样的主题及表现的五花八门当中，毋宁说是当时画家们苦于十八九世纪一种外表传统，而追求超脱，甚至找寻一种更活泼，更具有表现自我的自由型式的创造。

1930年代，画室中的关良

当时自塞尚、哥根、马缔斯、毕加索，以至奇力哥、沙伐多，他们当时无论受着顽固守旧派批评家们的攻击，以为他们在放弃传统的美的观念中，也不过像达达者们的只求破坏、不事建设的胡闹，然而事实却在证明艺术是创造，不只是追求先人的传统为满足。事过二十余年的今日看来，他们那时激烈地对新艺术的建设，不是白费的，而是遗留在整个现代绘画史上更多灿烂和绮丽的花朵。

上海苏州河 关良 1964年 28cm×36cm 布面油彩

瓶花 关良 油画 44cmx34cm 1972年 广东美术馆藏

有人以为新的艺术总是难以理解，因为其难于理解，也就只有冷漠视之，甚至毁谤随之了。新的绘画在否定了十八九世纪外表的传统以来，其最可宝贵的是精神和新的真实性，野兽群的画家佛拉芒克在他的静物和风景画中不单是表现了主题色和质的酷肖，甚至他拿盐和糖来做比喻，同是一堆白色的东西，而应该表现出来他是一种代表咸的、一种代表甜的。由此可见当时的野兽群画家们对真实性的认真，现代绘画的真实性不单是一面的，而应是多面的。

例如，“视觉的真实性”“感觉的真实性”，以及形而上的真实性，都可为一个很好的例子。在视觉的真实性言，不单画家们表现一种主题以表现“像”为满足，更从“像”之中找出比过像还重要的因素，那即是说，例如人体应该是一种血肉之躯，而表现血肉之躯之外，其更重要的是生命。要那生命如何地更加活跃地呈显在画面，那同时还应附以不可缺的情感。当情感支配着画面的时候，甚至可以放弃外表的形态，在变形中甚且还能得到更丰富的画面，这类的作品以马缔斯、多兰、哥根、佛拉芒克等可为代表。至若感觉的真实性，画家们于追求色彩调和之外，形态变形之外，是一种表现当时情绪的真实感，这相似人们的初恋的生活中，初尝亲吻时飘飘欲仙的一种感觉，将这感觉直截地描到画面去，而收到超越了视觉真实性的效果，这例作家奇力哥等可为代表。

风景 谭华牧1930年35.5cm×43.3cm 油画广东美术馆藏

在形而上的真实性中，那群曾被命为画坛怪物的超现实主义作家们可为代表。超现实主义者们，认为人在日常生活中的思索之外，在不可知的时日中支配着生活的仍有幻想，和梦的一种生活，在自己的幻想或是梦境，直截的描成画面。绘画，在他们以为能表现日常可视的生活，又那有不能描写日常不可视而比现实生活更可贵的部份呢！

新的绘画自从现实主义发现以来，不单是人们未曾看过美怪的花朵，同时给新绘画的领域从有限扩展到无限，带现代绘画进入无穷的角度和视野。最近的超现实主义者们，从单是诗趣的题材扩展到政治和社会的主题上去。他们认为，人类以言语文字传达思想之外，那么人们的幻像和梦境也至少有共通的共鸣点，共同的真实性，拿这些作为题材，也未必是不可能的东西了。这类的画家，有现居美国的沙伐多、达利、米罗可代表。

工厂 陈抱一 19cm×11cm 油画 广东美术馆藏

总之，现代绘画自塞尚以后至毕加索、达利等不单在短短的二十年代扩展了前人几世纪也梦想不到的领域，对传统美的否定以来，从各派别中创造出了更扩大的美的观点。绘画不只是主题物的再现，而是主题物的创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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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文刊载于1947年1月26日《申报》第十版）

注：原文中“哥根、马缔斯、奇力哥、沙伐多、多兰、佛拉芒克”今译“高更、马蒂斯、契里柯、萨尔瓦多（达利）、（安德烈）德兰、（莫利斯·德·）弗拉芒克”。